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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夫

    少夫在河边采柳。她又怀孕了，要用柳条洒水，清洁家门。

    春景很好。少夫手上不停，口中唱歌，望见朋友的小屋开着门，便提起裙子，沿着河跑。

    “怀孕了还敢这样跑。”有鹊迎她进屋。少夫轻轻地喘气，送好友一朵河岸花做礼物。

    两女子携手说悄悄话：

    “仲隹知道你有孕？”

    “还不知，我瞒着呢。”

    谈起丈夫，少夫忍不住笑。

    有鹊随着她笑：“你又欺负他。”

    两人回忆少夫初次有孕时，仲隹那副样子，畅快地笑一通，开始谈论未来。

    “希望是个男孩。”

    “啊？男女其实都一样。”有鹊批评少夫，被少夫掩嘴。

    “我总想，我们不富裕，在别人眼里，不过是一家山樵。天下太平就算了，可动荡时，女孩出生，有她受委屈的一天，”少夫注意到有鹊的脸色，连忙补充，“男孩另说，你看少桑囫囵养，还是活得好，和他父亲很像。”

    “我看少桑像你，十分狡猾。”说笑间，沉重的话被带过。

    玩到日暮，有鹊催少夫：“这边夜不安定，似乎邻乡的士族总是乱来。我丈夫都不让我出去，你也快回家吧。”

    “那么我在你家住一夜。”少夫逗她。

    “你觉得方便，住下好了。”有鹊红扑扑的脸，证实另一对年轻夫妇的恩爱。

    少夫故意喧哗，拾起柳条要跑：“打搅你们！”

    “少夫！”

    在好友的羞责声里，少夫沿原路返回。夜里春风，水葵摇晃树摇晃，河岸花摇晃。她雀跃地走，借水照一下样子，又侧身抚摸小腹，很想现在就与丈夫相见。

    茹乡美女少夫，十三岁时，爬树摔断了腿，由赶山少年仲隹背着回家；十五岁时，便抛下众多求爱者，与仲隹成为夫妇，并于次年生产，做了母亲。

    虽然如此，她还在爱玩的年纪，上高下水，全不像母亲。每一早，仲隹出门，她便与邻居的小儿赛跑，中午去人家蹭饭，艳阳底下看蛤蟆，到天星亮起，才骑在树顶等丈夫。

    绿树间扬起白手臂，乡人就知道是少夫。

    “看那少夫。”他们对少夫有些意见，但为着她美，最后总能原谅她，还帮她带小孩，搭伙为她做饭。“仲隹都不指责她，我们管她干什么呢。”

    况且，有少夫的茹乡像一座理想乡，每天能听她的笑，看她的白手臂，呼吸她踢起的扬尘，人们就知道茹乡太平。

    “明天开始，我不上树，也不跑，也不笑，吓他们一跳，”少夫想象众人追问的样子，想着想着，蹲在河边，采朵花别进衣领，“等他们问，我便回答有孕。”

    她温柔下来，去看河水。

    这是她与仲隹的第二个孩子，她这回决意做个好人母，好人妇，她已经二十二岁了呀……

    但河水一下子浑浊。似乎鱼在相斗。

    少夫看不见任何倒影，生出惆怅。她退一步。身后有人。

    “美。”那人夸她。